2015年7月7日 星期二

流动的故乡

介紹其家族遷移的歷史

作者:曹磊

 天气渐热,卧室的窗着的西山也逐由灰黄得葱绿浓绿,山上的桃花开了又,直到挂上一颗颗。雨后打开窗,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山色在氤气中如眉黛般舒展,人心境也随之朗起来。
亲带着大包小包的西来北京看望我。接站看着她日渐驼下去的背和一天比一天跚的脚步,我的心里一,赶过头去。每次无数遍不要带东西的叮嘱是毫无用,冰箱是被塞到合不。如今代化的交通手段,使故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车程,然而尽管只有几个小,我每年也得回去一两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呆上几天。然而母从来不什么不多呆几天,也不我到底在忙什么,在她看来,我做的所有的事情自然有我的道理,而她要做的,就是尽自己的能力我提供些帮助。
的日子越多,故的影像也越模糊,平日里奔波生得有暇,只是夜里常常梦到小候生活的大院,醒来要思忖半天,自己到底身在哪里,真是有点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意味。父亲说过,回民人没有故。我的家族,从南京到州,从州到塞外,在我一代又来到了京城。看着熟睡中的儿女,他生在里,里,西山上漫山遍野的桃滋养着他的童年,北京就是他的故

我的家呼和浩特老城在民国的候被称作化,是明朝皇帝的名字。在清代设厅,属大同府管。到了民国,化与旁绥远合并为归绥县,作了新成立的绥远省的省会。归绥这个名字由于有比较强烈的大沙文主色彩,在建国后随着自治区的建立改用了在的蒙名称,意青色的城市个名字据也很有来,是当年蒙古土默特部阿拉坦汗的都城。然而老人里做化城,他说这个地方是个福地,史上从来没有过战争。不管是前清、北洋、国民党、蒙疆政府是新社会,政治上云板,老百姓的恬淡日子。个城市位于耕文明和草原文明的交界线上,从明代以后,里因游牧人口和农业人口易而繁荣起来。耕地区的茶叶、布匹、食和游牧地区的牛羊、毛和皮革在行交民国以前,个城市定居的人口主要是山西来的客商。山、河北一的回族买卖人也不少。回族人聚居的牛在是市中心,去是城关,还遗留着旧城北的地名,尽管城早就不在。里也是牛羊的交易市很多回族人以充当买卖双方的掮客生,俗称伢记。蒙古人将回族人称,意即做买卖的人或者居住在城市里的人。张铁路通以后,从天津运来的各种品在家口集散,化城的商人就赶着驼队,将各种售到西北新疆各地。小候在家里,每天晚上茶余后,我都躺在炕上,就着昏黄的灯光听爷爷和他的兄弟们讲述那些年轻时候拉骆驼的日子。那是我的社会启蒙。些极具冒精神的故事之于我来,就像《西游》一样诱人。

男人都有史癖,喜研究自己的来去脉。层层是阻不住人们对它的好奇心。家族到我们这一代已没有了明确的家,然而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供人想象。听老人,先人大概是在同治年,从河北沧县来到塞外。沧县属于州地区。有一个叫做曹庄子的地名,我去过沧州数次,可惜没有去曹庄子。据去那里的父亲讲在村庄里大部分是姓曹的回族人,也保留着清真寺和族家族从明初到清末,在里生活了将近五百年,有几十代人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我家外迁塞北的先祖名,在家上清晰可州靠海,沿海的土地十分瘠。从州市区到海的黄港,沿途都是盐场有个形象的地名——,堆着山也似的。到了清末,人地之的矛盾愈突出,里的人携家口,来到北、内蒙、津京一定居。我家的先祖也挑着担子,着家小,来塞外生。州的教门带到了里。清真寺里诵经州老成了人们对记忆
然而州也只是我史上的驿站,,再早的祖先是跟随明成祖朱棣,随,从南京来到了北一的回族多有这样法,据《志》记载燕都之回回,多自江南,山二省分批来者,何也?由燕王之国,护围僚多二人故也而且大家似乎都出自同一个地方——天府上元龙岗。南京明初由集路改为应天府,下,上元是其中之一。我遍《万上元志》,有好几命名的地方,但就是找不到二龙岗这个地名。先生根据明代太柳智的墓志以及《金陵梵刹志》考龙岗实为二郎,位于金陵南郊永宁禅寺之西,聚宝。就是在南京的雨花台东岗。明初的里被称作羽林二郎,是羽林卫驻守的地方。因羽林当中多有回回士兵,所以有一座专门为这里的士兵修建的清真寺(敕建城南礼拜寺)。大概由于二郎上有两股泉眼,所以也被称龙岗或二泉

明初附的西域人大多被安置在城南一明代军队实所制度,些西域人都被入千或百,随着朱棣的军队家属赴各处驻扎,形成了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回回河北一一溜十三:西大怀、平家、勉家、前所、平家、高碑店回回、梁家、大礼等等;军营向北直到北京、天津、唐山和山海关、北一线。秦皇素有先有清真寺,后有山海关。此外,北京有常、康顺义回民,山有七十二连营,山西治有三道,河南有开封回回考回回、潢州回回,襄城兵部;吉林有扶余西南,其余宁夏、甘、云南一,也有很多以命名的地方,些地方多半都与回回士兵的扎和回族的迁移有关。所成了些西域化之民的宿,些人在地定居下来,他多是武夫出身,没有在文献上留下太多的记录随着月的流逝他了西域,只得二龙岗这个入的落脚之,把那里当做了自己的故。然而南形,江吴都会,南京朝都是文物繁盛的地方,有太多的地名被湮没在浩瀚的史当中,很少有人注意这样一段史。南京似乎忘了回回人,回回人却没有忘南京。二龙岗这个地名,也就成了回族人记忆当中的一个符号,好像山西洪洞的大槐一般。
每个民族的史都分话时期、文献期和现实时期。《春秋》公羊家把史分:所传闻世、所世、所世。董仲舒认为春秋分十二世以三等,有,有,有传闻清初炎武孔子得据其所, 至于所, 则远! 传闻, !法国年学派的代表人物布时间地理时间、社会时间、个体时间,分别对应长时段、中段和短段。他认为历史学家应该穿透史的表,研究藏在史深的脉南京代,是我家的神话时代和所传闻世,代是我家的文献代和所世,而化城代是我家的现实时代和所世。同也是很多回族人家的三世。
回族人的史,在中国恢弘的河当中只是一条涓涓流,不人所知,然而又有自己独特的迹。她始保持流的特点,从一个地方流向另一个地方,沿着疆、运河、路和商中心,随着商展而,又随着动荡战乱而衰,不断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不管个国家的史如何波,她是在表的深静静流淌。流民族的象征,使个群体始终难有故之感。其实对于回族人来,教就是故,只要能守着教,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久而久之,回族人的性格,也有某种中介的特点。她在中原和疆之,城市和村之族和少数民族之,游牧文明与农业文明之,中文明和伊斯文明之。它将身的两者沟通起来,它把属于此一方的物文化品搬运到彼一方,又把属于彼一方的物文化品搬运到此一方。种沟通在中国形成的程中发挥大的作用,就好像持中民族肌体的生素一,微小却意非凡,使个国家真正成了一个整体。然而她始个国家的主流和边缘都保持一定距离,在身的两者看来,她既有和自己相同之,又都属于他者和另免有隔膜和不信任感。在混乱年代,她是个国家定的重要保障,在和平年代又容易被人忽甚至解。种味道有些苦和无奈,不过这也是个民族不断拼搏斗的力,种力量生生不息,无弗届。
 曹磊   20155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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